水口庙里书声朗

程瑞嘉

千年古村落昌溪村的教育文脉也是代代相传的。

7月24日那天，在昌溪村看到吴敏伟老师带着县作协的同行，冒着酷暑，一个地点接着一个地点地印证昌溪村的私塾文化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1909年在昌溪村水口庙创办私立初级小学堂的吴先生。

昌溪水口庙位于现在昌溪乡政府所在地，靠近马路和晒坦河边。水口庙供奉关公、如来或财神等菩萨，是以前的昌溪村人消灾祈福之所在。

吴先生瘦高的身材，着长袍，穿布鞋，步履轻盈地穿梭在昌溪村的大街小巷。他能说会道，喜欢结交村里村外那些思想活跃、有远大见识的人，也特别喜欢帮助别人，有好人缘，总给村人们带来外面最新的消息。有一天，吴先生又来了，手舞足蹈地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全村：清政府废除科举制度了。村里有老学究当即向吴先生摇晃着白花花的长辫子脑袋，当众提出质疑：难道那个从隋朝开始，实行了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说废除就废除了？

废除了！吴先生坚定地说：书院也要改为学堂了。

有人为了证实吴先生的消息是否准确可信，还特意向从北京、上海等地回来定货或探亲的老板和商人打探消息，结果，吴先生的消息随后都被一一证实了。吴先生在村子里的威望就像门前昌源河梅雨季节的山洪一样，一浪更比一浪高。

村人不解：为什么吴先生对废除科举制度，改革教育制度那么热心？其实，吴先生也是科举制度的受害者。他虽然满腹经纶，却在屡次科考中落第。所以他对教育制度的改革特别关心。喏，他又给村里带来了新的教育信息：清政府颁布《钦定学堂章程》了，一会儿又是清政府又颁布了《奏定学堂章程》，不但明确了整个学校的教育制度，还规定了各级学校的课程。小学叫做初等小学堂，儿童7岁入学，修业5年。主要是为“启其人生应有之知识，立其明伦理、爱国家之根基，并调护儿童的身体令其发育”。吴先生摇头晃脑，讲得头头是道，好象他是主管一县教育的教谕一样。

接着又有消息传来：光绪二十六年（1900），县城小北街创办了崇一小学堂。为此，吴先生还特意去了一趟县城，在崇一小学堂呆了两天。

从县城回来后，吴先生那颗不安定的心安定下来了。他在村里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最后，在村头的水口庙里坐了大半天。村人还以为他是在烧香为谁请愿呢。谁知，他又给村人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他要在水口庙里办私立初级小学堂！

吴先生说，他的初级小学堂必修科有：修身、读经讲经、中国文学、算术、历史、地理、格致、体操。此外视情形，加设图画、手工一科或两科，为随意科，每周上课30小时。

到了这个时候，村里人才明白了这段时间吴先生的真正用心：也就是古书里常讲的，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水口庙殿堂里，摆进去几张新书桌，一块长黑板，几个大小不一，高矮胖瘦的学生和几本新发下来的新式教材，就让这个往日死气沉沉、烟熏火燎的殿堂里充满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从此，水口庙有了生机和活力。

有人在吴先生的鼓动下，把娃送到了他的学堂，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这个吴先生，平日油嘴滑舌，可别把娃给教坏了。就到水口庙外去旁听。听到吴先生教给娃的都是一些以前从没听过的新知识，觉得这些知识，跟他们的日常生活相关，无论是做人的道理，还是日后做生活，外出经商，都用得着，心里也就放心了。

也有村人觉得好奇，吴先生真是个不一般的人啊，竟然在水口庙里设立新式学堂，难道他就不怕惊动鬼神遭到报应！出于好奇心，他们也装着是无意间来到水口庙的样子，从门外偷偷地看吴先生教书。吴先生好象他们不存在似的，抑扬顿挫地晃着脑袋正教得兴奋，那样子，像有些富人刚吃了鸦片膏。原来教书是这样一件令人陶醉的事情，怪不得吴先生要那么用心了。

特别有趣的是吴先生给孩子们上体操课了，他带着孩子们在村子里到处转悠，一会儿是河边，一会儿是谁家的庄稼地旁，有时候还长袍一卷，过昌源河上长长的木桥去河对面。孩子们玩得一头汗水，既学到了生物知识，又锻炼了胆量和身体。

没课的时候，吴先生喜欢在村子里串门，带给人们一些从外面传来的新消息，像废除帝制、建立民国了等。他还教人们从小就要给孩子树立良好的习惯，要教孩子做到的，大人首先必须做到的做人道理。村里也有人驮着饭碗笑嘻嘻地对路过的吴先生说：教孩子做到可以，如果要自己也做到就难。吴先生说，话是这个说，但孩子的第一个老师，都是跟大人学的，再说，孩子都能做到的事，大人干吗就不能做到呢？！

是啊，有人说，革他人命容易，革自己命难啊。

吴先生说，再难为了孩子，为了将来的新生活，也得做到。怪不得鲁讯先生要向世人发出“救救孩子”了！我也向你们发出“救救孩子”的呼声！

正因为昌溪村有像吴先生这样热心教育事业的人，所以，在当时新旧教育体制转变时，吴先生敢于开风气之先，创办了水口庙私立初级小学堂，才使得昌溪的教育底蕴更为深厚。随后，另一所新式小学堂，是吴景桓在庠里出资创办的崇文小学。

宣统三年（1911年），全县共办小学堂达38所。其中就有昌溪村创办的水口庙私立初级小学堂。同时，在吴先生等人的感召下，一大批小学堂和简易识字学堂陆续创办，小学教育和民众教育开始逐步在全县推行。

可惜一九二二年的一场大水，把昌溪水口庙冲毁了，它带走了水口庙里的菩萨，同时也带走了吴先生和他创办的水口庙私立初级小学堂，但带不走的是吴先生等昌溪有识之士在水口庙等地播种下的千年昌溪文化和这种文化影响下的一代又一代昌溪人。

吴老师站在昌溪水口庙遗址那里，指着水口庙的方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