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九月十五日,夜已深。到今天,已经过了整整五年“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的日子。徽姑娘是土生土长在徽州的我,也是我墨分五色的徽州。
其实不用寻,这位婉约美丽的姑娘一直魂牵梦萦在我的梦里,一直深深扎根在我的心里。骤雨初霁,云山雾罩;水汽氤氲,烟雨迷蒙,这些都是从小到大对徽州的记忆。我想,那深巷中的粉墙黛瓦马头墙,那小路间的茶香墨香书卷香,真的能让人如痴如醉地沉静在此。以至于最熟悉的地方,依然觉得有最美的风景。
大学期间攻读旅游时也出游过不少地方,有风景如画的扬州,有繁华热闹的香港,有大气包容的北京,还有风姿绰约的厦门……可是无论走到哪里,心底都会隐隐联想到故乡徽州,觉得眼前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显得那么得相似。儿时爷爷家住在斗山街,那里到处是纵横交错的小巷,四周是典型的徽派建筑,这对于那时小小的我来说显得异常高大,爷爷家院内有天井,下雨天常躲在天井旁看雨淅淅沥沥落下,听那呼啸而过的风声雨声,觉得分外有趣。也常常去住在渔梁坝的外公家玩耍,走老旧的木楼梯到三楼,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打开摇摇晃晃已经褪了漆、掉了色的小木窗,清新独有的江南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淡雅而不浓烈。如同开窗刹那映入眼帘的那幅山水画:青山延绵,绿水微漾,碧蓝透明的天空,飘摇多变的云朵,古老的石坝,撑船的老人,时而停留时而高飞的鸟儿,还有欢畅嬉戏的孩童,一气呵成。飞逝的时间渐渐带走了我很多童年的记忆,而这副生动的画面却始终活跃在我脑海里,出现在我的梦中。
就是这位徽姑娘啊,让我始终念念不忘。于是每年假期回家,我总会去看看,看看我心爱的姑娘是否变了样。然而,纵使一年一年花开花落,春去秋来,那些存在了千百年的建筑、石坝、牌坊、古亭依旧静静伫立着,除了多了几分沧桑,再无改变。他们赏遍万古明月,看尽千江之水,也见证着这古镇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演绎着几段注定的离合悲欢,生死离散。
今年七月回家,再去渔梁坝,又见古巷,却没有见到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见到的很多来采风的学生,一个个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对水墨徽州的惊叹和赞美,笔下的徽州就是我梦里的那幅画,不觉欣慰。我沿河的古道边走去,路边高柳上乱蝉嘶吼,行吟山水间,百鸟惊枝,脚底的鹅卵石在炎炎烈日下被烧得滚烫,眼前忽地晃过那个幼时光着脚丫跑在这硌脚石头上的我,才猛然发现,时间就这样老去,老去了,此时远处响起的飘渺钟声,竟让人觉得隔世经年。凉亭里,坐着三五邻里,鬓发白生,家长里短,笑语嫣嫣。前面木雕小店门口,一位老人带着老花眼镜,低头专注地雕刻,脚下依偎着一条狗,门槛上卧着一只猫,绿叶在斑驳地光影里摇曳着,而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相对静坐着,安详和谐。这小镇的人们啊,大概是受这山水的影响,就这样简单而又宁静地生活着。而在外生活的我们,却时常因为一些小事便觉得人生起落沉浮,心境被扰乱。
姹紫嫣红,莺飞乱舞;竹风穿亭,萤虫明灭;落霞孤鹜,秋水长天;银装素裹,寒梅傲枝。在徽州这年复一年的四季更替期间,有温暖热情的片段,也不失凄凉冷清的场面。而徽州这位富有灵性的、这位在我眼里柔情似水的姑娘,早已洗尽铅华。她见证了徽商从鼎盛到衰败,也经历过徽州繁华和落寞。曾经她的美好沉寂了很久,现在她的美好已被众人皆知。不断地有人来探索,来求知。有人采风,有人摄影,有人踏青,有人度假。而不论这时光流逝,岁月变迁中的她被遗忘或是被记起,被冷落或是被宠幸,她依旧在那里,不争不抢,不离不弃。所以我的徽姑娘,不仅柔情万种,还豪情万丈。她就这样简单地存在,万物化尘,随喜赞叹,她走过千年的风风雨雨,才修得今天这般从容自在。
在外漂泊,处身碌碌红尘,或悲或喜,常被某种情愫惊扰,以致内心无法平静,总感觉前方黄尘飞扬,而渐渐忘了最初的方向。每当内心困惑无可依时,我便想到与我心意相牵的徽姑娘:草木、花鸟、建筑、人们,想到他们的安之若素,想起他们的宁静祥和。已识乾坤木,尤怜草木青。世界之大,唯家乡最美。我想,我眼里的这位徽姑娘,她不仅有惊为天人的美貌,更重要的是她土地上富有生灵的万物,给人以启示,“云水无涯,浮世清欢”。无论前方惊涛骇浪或是静水无波,都这么坚定地走下去,不忘初心。
驻足渔梁坝,从朝阳初升到夕阳西下也不会厌倦。看淡淡炊烟,山水梯田,听新安江水轻轻拍打着坝身,多少年了,这坝身依然坚固,被洪水侵袭,被万人踩踏,他就这样鞠躬尽瘁于他的使命,他的责任,他最初存在的意义。尽管无数人对他惊叹与表彰,他依旧不骄不躁,不为外界所动摇。多少年来,他坚定不移,从未迷失,从一而终地守护着徽姑娘。而我们,何时也能像这千年古坝一样,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到极致。记得最初的梦,走在 最初的路,而不论这一路色彩斑斓或是黯然无光,路的尽头,我们,依旧是原来的我们。
当一切归零,你会发现,仅一滴墨,泼洒了整个水墨丹青的江山,载誉了千年徽州文化。徽姑娘的怀抱包容而温暖。我想每一位徽州人,都想轻拨这流水的弦,融进你的船头,归岸。